惡奴焦大

發(fa)布(bu)：2021-10-26

焦大是個戲份很(hen)少，印象很(hen)深的奴(nu)(nu)才。焦大的戲，出現(xian)在第七(qi)回，"送宮花賈(jia)璉戲熙鳳，宴(yan)寧府寶玉會秦鐘(zhong)"。寥寥幾筆，勾勒(le)出一個惡奴(nu)(nu)形象，十分成(cheng)功(gong)。

話(hua)說當日鳳姐和尤氏、秦(qin)可卿婆媳(xi)斗牌作樂，天色已晚，忽聞叫罵聲起(qi)。原來(lai)"外頭派了焦大"去送小秦(qin)相(xiang)公回家，焦大不滿。

焦大為何不(bu)滿(man)？為何敢不(bu)滿(man)？即使不(bu)滿(man)，如何敢破口大罵？

原來，焦(jiao)大曾(ceng)經(jing)有功于賈府。按照尤氏的說法：

"從(cong)(cong)小跟著大爺們(men)出(chu)過三四(si)回兵，從(cong)(cong)死(si)人堆里把(ba)大爺背了(le)出(chu)來(lai)(lai)；得(de)了(le)命，自(zi)己挨著餓(e)，卻偷了(le)東西(xi)來(lai)(lai)給主子(zi)吃；兩日(ri)沒得(de)水(shui)，得(de)了(le)半碗水(shui)給主子(zi)喝，他(ta)自(zi)己喝馬尿(niao)。"

因為有這(zhe)樣的功勞，"祖宗"都對他"另眼(yan)相看"。不把他當成(cheng)普通的奴才。

寧府能(neng)不(bu)能(neng)進一(yi)步(bu)開恩，讓焦(jiao)大"脫籍(ji)"，不(bu)再當奴才(cai)？

不(bu)能！原因(yin)很簡單：當(dang)日(ri)隨軍出征的，肯定不(bu)止焦(jiao)大一個家奴！都放(fang)了，就沒人了！何(he)況，當(dang)時(shi)這些人都年輕力壯，忠心耿耿，怎(zen)(zen)么能放(fang)？再次(ci)，寧府正如日(ri)中天，焦(jiao)大之流(liu)"打"江山的時(shi)候流(liu)血流(liu)汗，"坐"江山的時(shi)候，該享(xiang)清(qing)福了，怎(zen)(zen)么肯走？

時(shi)間(jian)改變了一切：焦大的命(ming)太硬(ying)了。賈(jia)演、賈(jia)代化死(si)了，跟他一樣有"軍功"的奴才(cai)死(si)了，賈(jia)敬了做道(dao)士，他還活得(de)好(hao)好(hao)的，躺在功勞簿上(shang)，天天小酒(jiu)不斷(duan)，神仙似的，倚(yi)老賣老。

焦大(da)對寧府的(de)不滿理由(you)十足：焦大(da)我(wo)立了這(zhe)么大(da)的(de)功！

寧府(fu)對焦大的痛恨(hen)十分明白：你(ni)個老不(bu)死！給你(ni)派(pai)活天經地義，何況就只是送個人，不(bu)用肩挑手提，為何派(pai)不(bu)得(de)？

焦(jiao)大說，NO！黑燈瞎火，哪一個派不得？偏(pian)要(yao)派我！何況大爺(ye)我剛剛喝了(le)點(dian)小(xiao)酒，正要(yao)舒(shu)坦舒(shu)坦！如何受得了(le)這鳥氣？

賈蓉(rong)主子的地位收到挑戰，大怒說：捆起來！

焦大曾經是熱(re)血青年，是不怕苦，不怕累，不怕犧牲的戰斗英雄。曾經深受領導(dao)賞(shang)識(shi)、敬重。但是，他忘記了一件事情(qing)：收到領導(dao)的重視，不等于你就是領導(dao)，接近權力中心，不等于你擁有(you)權力。

焦大的(de)(de)悲劇還在于(yu)，他沒(mei)(mei)有死(si)在主子(zi)前面，尤其(qi)沒(mei)(mei)有死(si)在他曾經救過的(de)(de)，對他最(zui)好的(de)(de)主子(zi)寧國公的(de)(de)前面。歲月如梭(suo)，主子(zi)死(si)了一茬又一茬，功勞被時(shi)間沖淡(dan)得幾乎沒(mei)(mei)了味道(dao)。

焦大(da)打過仗(zhang)，立過功(gong)，他(ta)是(shi)為了(le)那份功(gong)勞(lao)(lao)而活著的(de)人(ren)(ren)。當(dang)人(ren)(ren)們不(bu)再記得(de)他(ta)的(de)功(gong)勞(lao)(lao)，淡忘他(ta)的(de)功(gong)勞(lao)(lao)的(de)時候，他(ta)失去(qu)了(le)"活著"的(de)意(yi)義。于是(shi)，他(ta)用讓(rang)別人(ren)(ren)刺痛的(de)方(fang)式，提醒別人(ren)(ren)：不(bu)把(ba)主(zhu)子當(dang)成主(zhu)子，不(bu)把(ba)同僚放在眼(yan)里，不(bu)服從組織(zhi)安(an)排的(de)，一(yi)意(yi)孤行。他(ta)計劃著如何得(de)罪整個(ge)世界(jie)--得(de)罪了(le)全(quan)世界(jie)，就是(shi)被全(quan)世界(jie)記住，即使被貼上一(yi)個(ge)標(biao)簽：惡人(ren)(ren)！也在所不(bu)惜！

焦(jiao)大有(you)功(gong)不假。可(ke)是，那是應該(gai)的(de)(de)(de)--你(ni)(ni)(ni)是奴(nu)才，主(zhu)子有(you)絕(jue)對的(de)(de)(de)話語(yu)權！你(ni)(ni)(ni)有(you)沒(mei)有(you)功(gong)，主(zhu)子說了算(suan)！寧國府的(de)(de)(de)不肖子孫(sun)甚至(zhi)可(ke)能是這(zhe)么(me)想的(de)(de)(de)：你(ni)(ni)(ni)對我并沒(mei)有(you)功(gong)勞，你(ni)(ni)(ni)只是對我的(de)(de)(de)上輩(bei)，上輩(bei)的(de)(de)(de)上輩(bei)有(you)功(gong)，憑什么(me)要(yao)我"報恩"！

焦大不服(fu)，他(ta)瞧不起(qi)主子(zi)--那是你的先人，沒有他(ta)，就沒有你們！為了他(ta)，我付(fu)出(chu)了超過(guo)這個(ge)崗位的代價，甚至冒著生(sheng)命(ming)危(wei)險。

焦大反抗(kang)。結果，被塞了一嘴(zui)的馬糞。

王(wang)熙(xi)鳳說，"還不早打發了這沒王(wang)法的東西。留在(zai)這里，豈不是(shi)禍害。"賈珍、賈蓉和(he)鳳姐等人，是(shi)用"現狀"來評判(pan)焦大。他們(men)不懂歷史，也(ye)不想去理歷史。

焦大威(wei)脅要"咱們紅刀子進(jin)去(qu)，白刀子出(chu)來。"

焦(jiao)大(da)覺(jue)得，自己手上有牌：他把秘(mi)密掀開一個口(kou)：

"每日家偷(tou)雞摸狗，扒灰的(de)扒灰，養小叔(shu)子的(de)養小叔(shu)子"。

柳湘(xiang)蓮也說了(le)一句很有名的臺詞：賈府(fu)里(li)，除了(le)門(men)前(qian)的兩個(ge)石(shi)獅(shi)子是干凈的，其余的，都不(bu)干凈！

這種事情，賈(jia)蓉知道(dao)，全世界都知道(dao)。對一個公(gong)開的(de)秘密，需要(yao)守護嗎？焦大能不能像美國(guo)中情局的(de)叛徒斯(si)諾登一樣(yang)，通過販賣"秘密"，來維持余(yu)生？

賈瑞王(wang)熙鳳他(ta)(ta)們沒(mei)有給他(ta)(ta)機會。對歷(li)史(shi)的(de)閹割(ge)，導(dao)致對現實躁狂。當一部活著(zhu)的(de)歷(li)史(shi)焦大即將老去的(de)時候(hou)(hou)，當一個(ge)人把行為(wei)可能帶來(lai)的(de)苦(ku)果都自己扛，好處(chu)卻(que)供后人共享，犧牲在前進的(de)路上的(de)時候(hou)(hou)，不得(de)不說，他(ta)(ta)，焦大很了(le)不起(qi)的(de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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